君許三生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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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燃水若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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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了？”基于最基本的禮節(jié)，折蘭勾玉決定還是只這樣半坐起身就好，因他身上只著了中衣。
向晚跑到他床頭，咬著嘴唇，半晌驀地撲進他懷里，微微抽泣。
這下子有點嚇到折蘭勾玉了。記憶中，向晚唯有的一次流淚，還是他們初相遇，在杏花村的時候。
向晚微微抽泣半晌，平靜下來從折蘭勾玉懷里抬頭，半月明眸清亮至極，神情卻是傷悲，淡淡問道：“如果有一天，我不在人世，你會如何？”
“說什么傻話！”折蘭勾玉笑，摸了摸她的頭。
向晚咬唇猶豫。折蘭府里有專門的大夫，但她之前有任何不適，都是折蘭勾玉把脈診斷的，那么，她現(xiàn)在面臨的問題，該是可以告訴折蘭勾玉的吧！
“我身上……長了硬物。”
折蘭勾玉笑容一斂，一手探向向晚額頭，一手搭上向晚手腕，細細把脈。
向晚心跳加快，慌慌地不由摒息，看著折蘭勾玉但笑不語，微有些怯怯的問：“可是有問題？”
“硬物長在何處？”折蘭勾玉心下一沉。身上長硬物不是個小問題，但看向晚脈像，并無不妥，著實奇怪。
向晚臉上一燙，被折蘭勾玉這樣神情凝重的看著，良久才頭一撇，訥訥道：“胸前。”
折蘭勾玉呆怔了很長時間，恍然之后哭笑不得：“無礙，小晚長大了。”
十一歲，看來是得找一個年長嬤嬤教導(dǎo)教導(dǎo)她了。
向晚回過頭來看折蘭勾玉，眼里是滿滿的疑問。
折蘭勾玉心里不由泛起陣陣甜蜜，看著向晚，溫香滿懷，又難免有些心神蕩漾：“這是長身體的正常現(xiàn)象，說明小晚要變成大姑娘了。”
這下子輪到向晚呆怔了。她怔怔看著折蘭勾玉，眨巴著眼睛，將折蘭勾玉的話細細消化理解。
“啊……”半晌明白之后，向晚臉一下子通紅，慌手慌腳的便欲跳下床。
不過來不及了，本就心神蕩漾的折蘭勾玉，哪能這么容易放過她。也不知是心里終歸有些顧忌向晚還小，還是向晚想跳下床掙扎了一下，吻最終落在額前，霎時純潔無比。
這一年的新年，折蘭勾玉借故沒去金陵。
向晚不想去金陵，他便也留了下來。所幸這一年折蘭夫人新年都在寺廟祈福中度過，沒生出什么猜疑。
新年剛過，玉嬌樓的杏香姑娘成了玉陵城街頭巷尾熱門話題人物。原因無他，二月十五，正是艷冠玉陵城的玉嬌樓頭牌杏香姑娘梳攏之日。
賣藝不賣身的杏香姑娘，穩(wěn)坐玉嬌樓頭牌幾年，如今終于要步入另一種人生了。
玉嬌樓為了這個夜晚花了不少心思。春嬤嬤揚言不管多少銀子，定要砸出個前所未有的大排場來，此前的宣傳工作也是做得極到位的——竟然廣發(fā)邀請?zhí)堄窳瓿怯绣X的主兒屆時到玉嬌樓捧場。
折蘭勾玉作為玉陵城最有權(quán)勢最有財勢的人，自然是第一個被邀請的。管家拿著那封散發(fā)淡淡香味的邀請?zhí)繒r，半道上恰碰到樂正禮，送信的差事便被樂正禮搶了去。
樂正禮的出現(xiàn)純粹屬于意外。因為他來之前，都不曾事先知會一聲。
“表哥，表哥，玉嬌樓送的邀請?zhí)?rdquo;人未到，聲先到。
恰向晚在折蘭勾玉書房問問題，兩人聞言不由抬頭，果見樂正禮大步而來，沖著他們晃了晃手里的粉紅請?zhí)Ｕ厶m勾玉不驚不詫接過請?zhí)蛲碇宦勔还傻逑悖故撬匮牛[隱有杏花的味道。
“禮怎么來了？成人禮與上京受封呢？”折蘭勾玉也不急著打開請?zhí)葐栔攸c。
樂正禮嘿嘿一笑。他今年十六，正式受封的年齡，當初那個經(jīng)常將五官皺成一堆的可愛男孩子，終于也要長大成人了。
“成人禮提早辦了，趁著還有時間，便先來看看你和小晚，到時直接從玉陵上京。”繞了個彎，只因去年一年都沒見過表哥與小晚了。
“事情，可都處理妥了？”
樂正禮點頭。兩人都沒忌諱向晚在場。向晚左右看了眼，本想是否該借口避一避，結(jié)果看到折蘭勾玉悠哉哉開始拆那封粉紅邀請?zhí)筒蛔魉肓恕?/div>
他們口中的事情，該是去年耽擱樂正禮來玉陵的大事吧！
“表哥，玉嬌樓發(fā)請?zhí)o你干嘛？”樂正禮實在對這個地方?jīng)]什么好印象。
向晚笑，早一步回答：“該是玉嬌樓頭牌杏香姑娘的梳攏之夜，想請城主大人大駕光臨吧！”
這不是什么新鮮事了，整個玉陵城都鬧得沸沸揚揚，這個時候玉嬌樓的請?zhí)�能有什么好事！不過樂正禮急急趕來，還沒來得及聽說罷了。
折蘭勾玉挑眉看了眼向晚，打開請?zhí)欢涓尚踊h落。隨意瞥了一眼，他將請?zhí)f至向晚跟前，別有深意道，“帖上說，這位杏香姑娘是天上杏花仙子下凡塵。”
向晚來不及反應(yīng)，倒是樂正禮比她還激動，一把搶過請?zhí)灰谎郾闳拥搅说厣希氯碌溃?ldquo;一個青樓女子，說什么杏花仙子下凡塵，真能扯！”
向晚低頭看了眼請?zhí)瑥澤硎捌鹉嵌涓尚踊ㄕ０土藥紫卵劬Γь^對著折蘭勾玉施施然一禮，微笑告退。
出了書房門，向晚臉上的笑容不由隱去。她是想不介意，想一笑了之，心里卻是不自覺的硌得慌。
還是不能當什么事也沒有啊。這個杏香，有什么資格說她是杏花仙子下凡塵？所謂梳攏，不就是開苞，從此之后賣藝兼賣身，這樣的一個人，這樣的一個身份，有什么資格說她是杏花仙子下凡塵？
重要的是，折蘭勾玉會赴這個約么？
在杏香姑娘梳攏之夜之前，折蘭府又迎來了另一位貴客。
向晚事先并不知道，看完了書去花園散步時，正巧遇到折蘭勾玉與貴賓。
貴賓一身黑衣，一雙如勾的眼睛，細細長長，欣長的身形，清瘦而白凈，襯著黑衣，有些蒼白，渾身上下冰冷的氣質(zhì)，正是夜明君微生澈！
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比肩而行，一個笑若春風，一個冷若寒冰，似乎在聊著什么，折蘭勾玉不時撫扇一笑，氣氛看起來很是融洽。
向晚欲避不及，折蘭勾玉與微生澈幾乎同時看向她，她只能迎上前，施施然一禮：“師父！”
向晚與微生澈雖在四年前的柳州湖畫舫上有過一面之緣，不過當時只介紹了向晚的名字，并未向向晚介紹過微生澈，向晚現(xiàn)在便也假裝不知，起身只微側(cè)過身，對著微生澈點頭致意。
“小晚，這位是微生大人，之前游學(xué)的時候你見過的。”折蘭勾玉笑著介紹。
“大人好。”向晚于是行禮問好。
“看來傳聞也是可信的。玉，我一直以為傳聞只不過是傳聞。”微生澈打量了向晚一眼，眼眸深邃，卻是對折蘭勾玉說話。不是沒聽說那些傳聞，只不過他一直以為傳聞捕風捉影，夸大了事實，況且那日柳州湖畫航上折蘭勾玉明言過，只是從旁指點向晚，不足為師，他也一直堅信以折蘭勾玉的性格脾氣、身份家世，是不可能會收向晚這個女徒弟的。
微生澈想到這，不免又多看了向晚一眼。她果然不是四年前的小丫頭了，五官精致，氣質(zhì)高雅，出落得亭亭玉立，才十二歲吧，看起來卻是十三四歲模樣，有別于一般孩子的可愛，她身上有一股似與生俱來的沉靜而冷靜的特質(zhì)。
一早該想到的，折蘭勾玉會收下她，帶她同游學(xué)，將她帶回府，還教她琴棋書畫，這已經(jīng)破了很多例了，他該一早想到長時間的相處，或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比如現(xiàn)在的師徒名份！
“澈，你不會是后悔了吧？”折蘭勾玉調(diào)侃，語氣有不同于平常的輕松愜意。
向晚敏感地感覺到了這一點。
“有點。”微生澈似笑非笑，看著折蘭勾玉，身上的冰泠氣質(zhì)這一刻竟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。
“小晚，澈也夸你呢。”折蘭勾玉習(xí)慣性的摸了摸向晚的頭，笑，倒沒料到微生澈會不否認。
微生澈不置可否，視線似有若無的越過向晚，看折蘭勾玉。若說后悔，還遠談不上，只不過當初若他順勢應(yīng)承了樂正禮，教不教向晚是其次，倒是不會有向晚與折蘭勾玉日日相處的機會，更不會有現(xiàn)在舉國皆知這一段師徒情份的局面了。
不過微生澈的心思，連折蘭勾玉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
第六章
這一天的晚飯，向晚是一個人吃的。
折蘭勾玉微生澈樂正禮三人有事商量，而向晚未被邀請。
微生澈此次過來，兼了說客之職。傳聞當今圣上對折蘭勾玉非常中意，不僅當年欽點十三歲的折蘭勾玉為風神國最年輕的狀元郎，更欲讓他出仕入相，為朝廷效力。其實傳聞并非空穴來風，圣上確實想開此先例，不過當初被折蘭勾玉婉轉(zhuǎn)而巧妙的拒絕，也不過才幾年，前段時間微生澈因事上京，圣上便又舊事重提，差事雖沒明令，卻自有辦法讓微生澈自愿跑這一趟當說客。
“澈，你該明白我的。”花亭用膳，折蘭勾玉明了微生澈來意，閑看花園燈影婆娑，淡淡一句。
微生澈執(zhí)一酒杯，視線直直看著折蘭勾玉，良久才道：“皇權(quán)為大，玉該是明白的。”
折蘭勾玉笑，清風明月，眼神卻是灼灼：“勝在一個距離。”
伴君如伴虎，到時候挑個刺，惹個不快，豈不更易！
“表哥說得是。”同樣是親戚，樂正禮與兩人的感情卻是天差地別。倒不是怎么的，而是微生澈的性格太不容易讓人親近，生疏在所難免。
想到這里，折蘭勾玉不由微笑，心里不免又有幾分欣慰。這把折扇材質(zhì)有多珍貴，修復(fù)這把折扇的難度，他比誰都清楚，向晚居然做到了。
他又覺得有些愧疚。那天三叔公當面指責她是個禍害，他雖心里不甚贊同，卻沒阻止，更沒體會過她當時的感受。先前許的承諾，也未兌現(xiàn)，讓她徒受一頓杖刑，至今還起不了床。剛才他竟又情不自禁的做了逾矩之事，真是有些太不應(yīng)該了！
不過不管怎么樣，向晚這個學(xué)生，其實真的很討他的喜歡。
如此心念一動，手中折扇習(xí)慣性一開，憋見那抹杏紅，臉上的笑容不由僵在臉上。
本來干凈無一物的雪白扇面，如今卻是一枝紅杏出墻來！
向晚杏花的畫技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，青磚小瓦馬頭墻，墻上橫一枝紅杏，栩栩如生。可是讓才名天下的玉陵君折蘭公子手拿一把紅杏出墻扇，總也不是那么回事吧！哪怕那幅杏開二度，也比這個好上許多。
折蘭勾玉將折扇拿起放下，猶豫良久，最后手一頓，終是將折扇貼身安放。
第九章
折蘭勾玉走了。
臨走前交待了沈管家要好生侍候向晚，又交待了潘先生有空多指點小晚學(xué)習(xí)，交待了向晚有事找沈管家或潘先生，來回交待了個遍，終于走了。
應(yīng)該也是心無牽掛的，只不過每每碰到懷里的折扇，便又不自覺的有些哭笑不得。
樂正禮也走了。
他與折蘭勾玉一同出發(fā)，不過一個是上京受封，一個是獨自游學(xué)。
熱熱鬧鬧的折蘭府終于又安靜了下來。
向晚這幾日反反復(fù)復(fù)的做夢，夢境相同。
那個羽衣如云、裙擺飾繁花似錦的美麗仙子，那一金一翠的兩本冊子，那延延綿綿數(shù)百里的花海……她在杏枝上跳躍嬉戲，將杏樹上的青杏一抽一抽打落下來……那個滿臉怒氣的男子，那個微有些尷尬的座上女子……
“我是迎春仙子，你是新來的杏花仙子吧？晚上王母娘娘壽誕，眾姐妹商定百花齊放為賀，到時候以蓮燈為信號，可別誤了時辰……”
“百花姐姐幾日前便趕往瑤池，歷年天庭壽誕都是她和百鳥仙子督管操辦，這事是她讓風婆婆傳的信，錯不了……”
“玉帝，是小仙疏于教導(dǎo)，才有此事發(fā)生，望玉帝念在杏花仙子初上任，饒恕她此次失誤……”
“一夜之間，你可知因你這失誤，人間多少謠言紛起，百姓惶惶，奔走相告，直道天呈異象，必有大災(zāi)，甚至已有不少人打算離家逃亡……”
……
如此這般反復(fù)，有一天向晚夜里驚醒，猛地醒悟：這不是夢境，這是她任杏花仙子時的經(jīng)歷！
那些影像一幕幕在腦海浮現(xiàn)，一段往事，一段經(jīng)歷，按著順序，連結(jié)成謎底，將埋在她心底九年的疑問悄然解開。
原來，九年前的杏開二度是她的失誤！
原來，她的錯情有可原，若不是當時在天庭沖撞了玉帝，或許不致有今天這遭遇。
原來，她竟然恢復(fù)了記憶。
是因為挨板子高燒昏迷，還是因為折蘭勾玉的輕輕一吻？
不管怎么樣，恢復(fù)了杏花仙子的記憶，這讓向晚很是開心。
多年來困擾她的疑問，原是自己初來乍到不懂規(guī)矩，又當庭沖撞了玉帝所致。雖然這玉帝的脾氣委實大了點，暴躁了些，但她當時確實太口無遮攔，就跟上次沖撞了三叔公一樣，不管錯與沒錯，她受罰必也是應(yīng)該的。理，總是這個理。只是沒想到還是杏花仙子的時候，她就已是這么倔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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